路烂了。
怎么客户会选择这样的一个坏天气搬家?客户说,水能带来财。我的团队没有停手,他们麻利地给客户的冰箱、洗衣机套上厚绒布套子,束紧;早两天送到客户家里的“小邻通”特制塑料打包盒是密封的,客户的物品安静地躺着;“小山东”还在帮助客户把每一个碗放进“小邻通”绒布箱,一切有条不紊。那天暴雨初霁,搬家车(在上海叫“搬场”)行驶在上海卢浦大桥上,远方的天际线那么亮,上海的天空已经很久没有彩虹了。
想起创业以来的感想,也不知是天热,还是眼泪,眼睛咸咸的。
我是学金融的,2000年去英国留学,那时候利兹市马路上的中国人渐渐多了,美国正在进行大选,而中国的领导人正访问英国。出国前,亿唐网CEO唐海松在梅龙镇请上海的一帮记者吃饭,我当时告诉这个哈佛大学的MBA,互联网老百姓不懂,但是老百姓需要买到最便宜的好东西。他当时笑了笑:“你懂什么是电子商务吗?”全场的人都大笑起来,我也被迫跟着笑了。
什么是电子商务呢?一年后,我在英国听说亿唐烧钱烧得很厉害,但没赚钱;而我创立的一个为中国留学生提供接站、找房子、买电话卡的校园BBS帮我赚到了人生第一桶金。后来我把BBS的内容移到了自己建立的一个网站上。说是网站,其实很寒酸,就这三项内容,但实用。那个时候很多人买电话卡是去印巴人开的小店,买一张类似于我们今天的手机充值卡,其实就是网络电话。印巴人很懒,店关得早,我就去找到网络电话公司,批发卡,把所有的卡码放我的网站上去,需要的人把支票丢到我信箱,我用E-mail给密码;2001年离开的时候,我把网站卖给了一个愿意接手的人,卖卡和借机等服务赚了20万人民币,卖网站赚了5万块。
我是浙江台州人。台州人一个很大的特点是,双手磨出茧子去赚钱。这个道理不管是互联网还是做实业,都需要。
回国以后,我父亲不是太同意我立即创业,没太多钱,也没有社会关系,要干什么不清楚,上海那么大,路怎么走都不知道。
我运气很好,在英国的一个同学推荐给我一个大公司GE的朋友。GE那时候在搞一个金融公司,需要一个市场部的人。我去了。第一次在云南开会,GE中国总经理付波给我们讲六个西格玛,听得云里雾里。后来,我知道,我父亲的布匹厂如果把这种管理理念根植到每个人的行动中,也许短期的成本会很高,一时也不一定实用,但长期干下来,他就不需要像牢头一样盯着每一个人,好像每个人都在偷懒贪钱。
GE的员工都是很骄傲的,因为这个公司的伟大。我在那里受到了很好的培训,那时候他们刚刚在张江搞了一个研发中心,给员工的培训非常多。作为未来的业务骨干,我去参加了不少。那个时候,领导力,多元化,文化,科技,创新,变革,诚信,价值观等等词汇不断冲击着我的大脑,束缚着我躁动的心,打磨着我的骄傲感。在GE,我学会了西装下面不能穿白色运动袜,更学会了如何光鲜亮丽地出现在任何人面前,和他们扯他们听不懂的东西;我的老板StuartSinclair是个很不错的英国人,他曾经在Tesco担任过全球投资官,调动超市日常运营得到的大量现金;但是我们的深发银行项目很不顺利,在GE呆了5年之后我就去了一家外资银行,一直到2011年离开创办“小邻通”。
这家外资银行,虽然是家百年老店,却是我人生很不如意的一个地方,但我忍着。这个地方香港、新加坡人很多,他们会觉得中国大陆的一切都离国际化很远,而我们认为他们根本不了解中国大陆。我的同事们都是很高档的人,也许他们也没什么钱,但是好的衣服是一定要有的。GE的人一般不太讲究穿着,金融集团的人因为要和其它金融口的人打交道,才不得不在炎热的夏天穿着西装,装腔调。但是到了这家外资银行,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装”。我的老板是一个香港老头,他的西装永远是带着金色扣子的那种,不用领带而是一个领结。衬衫经常上浆,笔笔直地钉着两个袖钉。西装上面的口袋总是塞着一块露着头的白色或者什么颜色的小布头。他的西服也很有特点,在扣子一侧还有一个洞。憋了很久,终于有一个机会,我近乎讨好地问他,这个洞是干什么的?他仿佛一瞬间是从椅子里弹射出来一样,“呵呵,Jason,你们不懂了吧。”利用喘气的间隙,他又好好端详了我一会儿,“这个是放怀表,怀表链子穿过的地方。”之后他又瘫坐回椅子,表情很难捉摸,好像他等待这一刻很久了,或者好像他一下子把谜底揭穿了,没能折磨到我,很不甘。这就是我在那家外资银行的生存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