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传单的大江湖
有一群人，他们因为从事的职业而形成圈子，虽然没有固定的职业装，但是无论大人还是孩子，在街上一眼就能喊出他们的身份——“发传单的”。
民意调查发现，发单员与保险推销员长期蝉联于最不受市民欢迎榜单前一二名。目前，没有有任何官方数据能够诠释发单员这一职业，所有人都相信这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透过小小传单，无论是谋生的“发单族”、拼缝的广告公司，还是夜以继日的印刷厂以及忙于创业的“发包商”，都能从中分到一杯羹。所以，很多人说，这个行业映衬出的是一个大江湖。
发单员的辛酸经历
从事发单工作的，多是学生和一些低收入群体。
小李是大二学生，为了补贴生活费，她上网找了个发传单的兼职，周末的时间因此被挤得满满的，早晨7点就要上岗，中午可以休息，下午要发到4点，可以发300份左右，一天的工资是60元。小李在这一行里，算是资深从业者，有时候她还会带着同乡学妹一起去发传单。
“如果发出去的传单被丢在地上，或者是扔在我工作范围内的垃圾箱，我必须捡起来重新发出去，如果被发现不遵守规定，还得被扣钱。这60块钱挺不好赚的。”小李说，在工作期间，有专人巡查，偷懒耍滑想都不用想。
为了不重复劳动，很多发单员选择将传单别在车上。“反正车主不在，只要工作时间没被丢在地上，就不用再发一遍了。”小李解释为什么车辆会成为发单员的首选目标。
有些发单员想获得报酬，还需要动点脑筋。市民王女士上岗第一天，工作内容是在新玛特门口发放地产广告，她必须要带人实地看房，在售楼处签字证明，才能获得每次10元的工资。“没想到这么难，这一天一个都没成，明天说啥也不干了。”王女士叹了口气说。很多市民对发单员有抵触情绪，想顺利完成一单任务很困难。
“就是赚卖白菜的钱，操卖白粉的心。冬天冷夏天晒，春秋大风吹，一点也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这是小李总结的发单员职业状态。
像小李这样能工资日结的发单员，已经是幸运的了。记者曾接到一名大学生的求助，暑期发单15天后，组织者失联了，她一分钱都没拿到。
绕开中介多拿报酬
小李曾为很多商家做宣传，但她和商家之间毫无联系，将商家与发单员联结在一起的是中介。
借助一些发单员的联络，记者结识了一位曾经从事发单中介的小王。小王告诉记者，在无法统计具体人数的发单员中，极少数人会在工作里不断积累人脉和经验，最终自己掌握资源成为中介人。小王就是这极少数人之一。
两年前，发了一段时间传单之后，小王看出了点门道，大着胆子给许多广告公司留名片，就这样淘到了第一桶金。接到第一单生意，他联络了熟悉的同伴，在五天内将3000份传单发放完毕。渐渐地，有商家抛开广告公司，直接找小王谈生意。“实际上和商家直接谈，基本都是一张一块钱”当了中介人之后，小王才恍然发现，发单员是这个利益链条里最末端也是最吃亏的一环，利润被中间环节层层扒皮，真正到发单员手里的仅是商家付款的30%左右。
小王给其他发单员的劳务费达到80—100元/天，远远高于市场价，这让他一度很受发单员欢迎。2013年夏天旺季的时候，他两天就净赚了2000元。
“赚了不少，但太累了，比发单还累，我必须不停巡逻防止发单员作弊，收了钱就要尽量做好，要不然下次谁还找你啊，这行竞争很激烈的。”在中介人队伍里，比小王掌握更多资源的大有人在，他们甚至雇人做监察，将自己隐身于暗处，成为行业大鳄。
行业竞争非常残酷
发传单是明码标价的，但却逐渐演变成一场失控的利益游戏。对于小王这样的小中介人来说，竞争是异常残酷的，稍有不慎就要被排挤出局。
有时候，中介人之间的竞争更像是一出血淋淋的商战大片，虽无硝烟弥漫，结果却同样惨不忍睹。＼
去年夏天，小王在某广告公司处接到“有买卖”的消息，电话里沟通了几次，价格越压越低，对方就是不吐口指定他来做，暗示现在有3个中介人竞争，最终小王败北，失败原因他心知肚明。“想拿下一份单，就要付出代价，要给人家拿回扣。”但小王给发单员高工资，就意味着挤压自身利润空间，无法拿更多钱用于运作。
如此，也形成了发单独有的竞争机制，没有更多利润，也就拿不出高回扣，没有回扣，就得不到发单机会，如此恶性循环，最终将缺乏实力的小中介淘汰出局，留下的都是财力雄厚更善权谋的行业大佬。
印刷行业因此受益
诸多商家中，房地产行业是最受发单中介人欢迎的，发行量大，持续时间长，因此竞争也尤为激烈。某房地产从业者坦言，传单发放都是由销售总监负责，手中握有生杀大权，他们往往能拿到双重回扣，一份来自中介，而另一份则来自印刷厂。
发单的整个利益链条当中，传单既是宣传载体，又是行业唯一的产出品。海量的传单让环卫工人苦不堪言，却实实在在是各大印刷厂的劳动成果和智慧结晶。
为此，记者探访了一个拥有四台机器的中型印刷厂。此时，车间门前停着两辆小型货车，有3名工人在往车上搬运印刷品，天气称得上凉爽，搬运工人却挥汗如雨显露疲态，显然已经持续工作了一段时间。印刷厂车间的桌面上铺着画好的版样，密密匝匝盖了一层，几乎全都是传单。
厂主告诉记者，现在看到的繁忙景象将24小时不停歇，越到深夜越是要赶工，直到完成订单。每到旺季，他们主要业务就是印传单，最多时一天要用掉近两顿材料纸。
轻软的薄膜纸最便宜，一张的价格还不到一厘，而房地产商更青睐八开至四开的丝网印刷铜版纸，印刷效果绝佳，显示着企业形象，价格当然也要高大上，每张达到两三角钱。印刷厂的花色品种齐全，足够各层次的商家选购。
商家看中传单低成本
发传单具有很强的传播优势，但在市民心目中，发传单却是越来越惹人厌恶。那么，传单是否的能达到商家所期望的宣传效果呢？
发放传单的商家，往往会对发放地点做一番甄选，以期投递到目标人群，获得较好的宣传效果。比如，信贷融资内容的小广告相对集中于建设大厦与金融街一带，而餐饮休闲类广告，主要投放在店铺所在地附近的住宅区和路口。
在暗访中，某贷款公司职员告诉记者，自从发放传单以来，确实增加了很多电话问询，公司业务量也有所增加。“效果虽然没有预期那么好，但现在这一行的买卖都不好做，能达到这个程度已经算不错了，宣传了总比不宣传强吧。”
一些商家的想法很简单，听说发传单很灵，再不跟上就落后了。廉价的传播成本和传说中的高收益，促使这些商家急于扩散广告效应。
没面子的糊口本事
至此，发单拥有从投入到产出，再到发行销售的完整产业链，虽然饱受市民诟病，但却养活了一大批人。
这里有一个真实的故事，一位从事销售行业的母亲，每天让才上小学的女儿发放10张产品宣传单，因此每天多给1元的零花钱。
对身边人的不解，这位母亲解释说：“这不是因为差钱，我也不差这几张传单。人生的挫折多不胜数，但最难过最卑微的工作，也不过是上街发传单了，连无谓的面子和尊严都能放下，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在监管的边缘地带，发传单这个“没面子”的工作，是很多人心目中历尽挫折和人生低谷里，最后的一招糊口本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