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会换届以后,我提出要协会做些调研,选择的第一站是浙江,大家希望我参加,我也很希望过来看看。这次到温州，时间不长，看了以后，我感到温州很有希望。对印刷行业，我们也有了不同的看法。在北京听到的，似乎悲观的信息比较多。当然，北京有北京的情况，那儿书报刊印刷比较集中，而且正在转移非首都功能。在上海、广东则感到形势既有好的，也有不好的方面。温州制造业，我看很有希望，会成为中国制造业具有竞争力的制造基地。十多年前，我到温州、东莞看了以后，感到缺乏技术能力。我们有的企业与跨国公司合作，而跨国公司与我们的战略目标不一致。温州民营企业集中，有的企业比如炜冈，产品是自己开发设计的，这个基础是人家难以复制的。下面我对制造业怎么搞谈点想法，与大家分享。
中国经济进入新的发展阶段
现在我们经常说，中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新常态不要成为一个口号，我们要想清楚这一轮与上一轮的发展有什么不一样。这个问题恐怕与消费群体变化有关系。我个人估计，五年左右消费主体会发生变化。现在的消费主体，有个说辞叫做“大妈经济”。现在有很多“大妈经济”现象，比如，流行跳广场舞，因为现在很多上了年纪的人是在集体生活中长大的。他们买东西的习惯带来了中国市场排浪式的消费，这个群体，他们买奢侈品不嫌贵，而到了超市买东西就嫌贵。接下来独生子女将成为消费主体，他们需要的是个性化消费，80后这个消费主体起来以后，情况会不一样，他们对价格不敏感，而且他们中间会产生一代中产阶级，像郭广昌。与中产阶级有关的东西会有比较大的市场。
就装备制造业来说，现在我们整机与国际先进水平的差距比较小，譬如高铁、大型发电设备。从2008年开始，中国汽车的消费量已经超过美国。而我们与国际先进水平差距大的是控制系统、关键基础件。以前我们注意抓大的，而对于比较分散的、小的东西重视不够。我们现在正在制定中国制造2025，对于未来的发展我们一定要有个清醒的认识。我们已经落后的东西，要赶上去很难，高速胶印机要超过海德堡，高档汽车要超过宝马、奔驰比较难，而有的东西比如新能源汽车、数码印刷，存在“弯道超车”的可能。我们有的产品已经进入世界的前列。刚才大家都谈到宏观经济，很多企业都说了，现在有经济下行压力。下行压力可以倒逼企业技术进步，现在人工成本都在上升，需要通过技术进步来消化。纸盒机械有机会，我们技术能力上去了，到了时点我们就有机会了。淘汰一批落后产能，也会给我们带来机会。清理僵尸企业，我们民营企业退出的成本比较小，企业退出以后，地还在，还可以发展其他产业。不行就转，这是符合经济规律的。我们的地方政府原来重点研究做什么，30年以后还停留在这个阶段不行，做什么不重要，做到什么水平很重要。比如刀具，一般水平的刀具和“双立人”刀具，同样是一个产品，但是人家就是高水平的产品。他们通过几代人的努力，研究和掌握核心技术，双立人刀具的材料和其他的没有什么差别，关键是他们研究热处理曲线，慢慢试验，认真分析，不断优化。日本品牌的马桶盖也可以把它做到极致。总之，大环境会变，产品也不是越便宜越好，越来越多的用户不会因为便宜而选择我们的产品。你们的做法是比较稳健的，不断提升产品质量和品质。像昨天一样过舒坦日子不行。在新常态下，我们一定要深度理解、认真观察、深入思考。
制造业下一步怎么过
我搞了一辈子的制造业。对于制造业，我们既要坚守，更要创新。我感到，你们有的企业已经接近成功。企业家和老板是有区别的。两者都要赚钱，区别在于企业家是有使命感的。我们要坚持市场导向。现在，要挖掘潜在的市场需求。乔布斯很了不起，他把苹果手机发展成了移动终端。由中科的天地盖纸盒成型机制作的苹果手机的包装盒，既考虑了环保问题，又给人以艺术感觉。在包装印刷行业，有的产品过度包装也是一个问题。关于治理VOC，大量凹印会有问题，有的凹印企业可能存活不下去了。它的困难就是我们的机会。需求是需要创造的。我们既要符合环保理念，也要站在用户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你们有的企业已经提出要为用户私人订制，下一步要进入流程。
要依靠技术进步、商业模式创新。这件事好说难做。市场经济条件下的技术创新要同时满足三个条件：一是技术要过关；二是市场有需求；三是价格要有竞争力。而有的企业则面临着这样的情况：卖得掉的产品往往是不赚钱的，赚钱的产品往往是卖不掉的。美国页岩气技术很多人认为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其实并非如此。美国在四十年以前已经研究了页岩气技术，但是，当石油价格比较便宜的时候，会有人来买你的页岩气吗？只有到了这一天，有市场机会了，你才能上得去。我们有的同志把市场经济条件下的技术创新看得太容易。“两弹一星”精神要学习，同时，我们也要看到研制“两弹一星”只需要满足一个条件（技术要过关），后两个条件是不存在的，而目前的技术创新要同时满足三个条件。
我们不要过分追求国产化。当年提出国产化，是为了通过国产化提高制造水平，当时，我们也缺少外汇。现在，我们的目标是把有竞争力的产品做出来，并提高产品质量和品质。高铁的发展就是这样。国产化是降低成本的措施。此次浙江调研，我们发现了不少企业在服务模式的创新上开动脑筋，比如开发针对产品运转情况的远程监控系统、对易损件编号便于售后查询，等等。
实体企业家要和金融结合。有的产品如果采用金融手段，可以更容易进入市场。印猫网、飓风网这两家电商企业，都是做印刷器材的，都由30个左右的不同企业家共同创建。通过这些企业的运作，印刷器材供需双方信息沟通的成本降低了。“十三五”发展提出了五大理念，其中有个理念：共享。这不是随便提提的，世界上有一个经济理论叫共享理论，提出：闲置的资源要让人去运用。温州不少企业已经完成了创业初期的原始积累阶段，下一步的发展要有更高的追求。比如，有没有可能推动企业间的联合、共享，在科研方面尤其是共性技术层面能否展开合作，在海外市场的开拓上能否共享一些资源。
提高企业核心竞争能力
企业必须提升核心竞争能力。波音、英特尔这些著名企业之所以持续发展，就是因为他们具有核心竞争力。我们的企业要发展，也要研究什么是我们的核心竞争能力、怎样培育我们的核心竞争能力。
企业与政府的关系。政府功能，主要看经济环境是否有序；企业作用，主要看是否具有创新活力、经济实力。从运作的角度看，政府组织比赛，比赛越多经济繁荣的机会越多，政府不能专注于谁输谁赢，更不能规定谁赢；企业则是参加比赛，不能什么比赛都参加，参加了当然要争取赢。我到协会以后，对行业做了三点判断。印刷行业应用领域比较广，但在国民经济中占比不高，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干预的人也比较少。这对行业发展来说，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作为协会，我们要呼吁的是：企业要高度重视科研、设计；要大力培养制造一线掌握加工中心操作技术的技术工人。要找到这样的人不容易。上海的制造企业现在很难招到清华、北大的毕业生。刚才大家谈到了人才培养的问题。根据我多年的经验，市场招聘和自己培养各有利弊。核心人才自己培养、专业人才市场招聘的办法比较好。在现在的情况下，民营企业到国有企业找人是不是一个机会？我们要培养大专毕业生来操作加工中心。技校毕业生、大专毕业生同样在岗位上干，三年以后他们之间就会出现差距。大专毕业生对于直线电机、伺服电机等专业技术领悟能力会强一些，对于企业产品走向海外市场也是也是有利的。
企业上市和企业规模
企业上市不上市，要根据企业需要。欧洲有些企业发展得很好，但他们不上市。企业上市，你就必须考虑中小股东的利益。上市或不上市，不能作为评判企业优劣、等第的依据。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不能存在误区。
企业也不要盲目追求大。企业规模大小和他所从事的产业是相联系的。有的产业，企业只有大没有小；有的产业，企业只有小没有大。比如，汽车产业，小企业很难生存；服装产业，只有小企业，没有大企业。从事奢侈品的，它面对的是一个小市场，那就在这个小领域精心打磨，愉快工作。欧洲有企业家问了我这样一个问题：企业为什么一定要做大？看来，我们搞了几十年，有的问题还是没有搞清楚。我们搞企业的，要研究：我们这样的企业，市场份额多大是比较合理的。
各个行业的规律也不一样。IT行业是摩尔定理，大约18个月技术更新一次；能源装备行业，还是能量守恒定律。我们能干的事有三件：提高转换效率，减少输送损失，采用节能技术。
协会工作的方向
协会换届以后，作为理事长我提出了一个目标：通过几年努力，把协会建设成为像市场经济条件下的行业协会。我们决不能成为“二政府”，也不可能成为一个事业单位。分会会长要请企业家当。协会编制“十三五”规划，要做好气象预报，至于听了预报以后怎么办，由企业自己决定。温州有的企业已经接近国际先进水平，达到了第一梯队的水平。很多产品很有希望带动整个装备制造业上一个台阶。下一步，需要方方面面给予一定的支持，地方政府的进一步推动。作为行业协会，我们通过这次调研，找到行业共性问题，并会同有关方面促进问题的解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