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顿造纸业十年不松劲 浙江富阳铁腕治污换得江水清
年近60岁的羊文书就居住在浙江省杭州市富阳区富春江边的中沙村。前不久，她和老伴在江边惊喜地捡到了黄蚬，一抓一大把。在她的记忆里，抓黄蚬做一顿江鲜还是10多年前的事。
一江之隔的富阳区环保局，副局长陆兴龙摩挲着办公桌上的一纸文件兴奋难抑：这是2015年1月~11月浙江省对富春江断面水质考核的结果，富春江水质考核等级达到优秀。
2012年至今，富春江水质一年一个台阶，直到2015年成为优秀。目前，富春江水质稳定保持在Ⅱ类水标准。
嬗变的背后，是富阳区对造纸业壮士断腕般的整治行动。2005年以来，富阳区先后开展6轮关停，造纸企业从460家缩减到2015年的125家，造纸废水、COD排放量在2010年的基础上分别下降41.9%、48.3%。同时，造纸业税收占财政总收入的比重也从2010年的31%降到2015年的8%，相当于减少了10多个亿。
令人欣慰的是，经过转型阵痛期的富阳，迸发出强大的发展后劲：升级后的永正控股实际造纸产能将达近300万吨，跃居全国第五，浙江第一。以海正药业为主导的富春药谷成为我国最大的抗生素、抗肿瘤药物生产基地之一。海康、大华、雄脉盘踞的富春硅谷已入选省级特色小镇。同时，我国首个智慧体育产业基地落户富阳，电商巨头京东进军浙江农村第一站选定富阳……
每年组织人大代表督察调研水环境治理
富阳区有1900多年的造纸历史，20世纪90年代更是一跃成为我国白板纸基地。当时造纸业利润丰厚，吸引很多人投身这个行业，印纸机被当地人戏称为印币机。鼎盛时期，富阳有近500家工厂、10万从业者，产量超过全省1/3。
但逐渐，被繁荣掩盖的隐忧浮出水面。数百个污水口日夜不停地吐污，成为富春江不可承受之重。
春江街道是富阳造纸业最大的集聚区。2011年调任春江街道副主任的汪永利这样形容当时的场景：“整个街道都弥漫着一股刺鼻气味，紧挨着造纸厂的小溪臭水黏稠如粥。”拥有40多家造纸厂的大源村，溪水变浑变黑，鱼虾逐渐死去然后绝迹。夏天，整个村子都弥漫着恶臭，村民不得不跑去城里儿孙家躲避。
富阳区环保局开始频繁接到市民的投诉电话，从2006年起，富阳区人大常委会每年组织人大代表督察调研水环境治理情况，并要求政府作出专项工作报告。
污在水上，源在岸上，根在人上。富阳区环保局心中有本账：造纸业污染排放量占了全区工业排放总量的近九成，要治水首治造纸业。
随后，富阳召开全区动员大会，决定两步并一步，提前启动造纸行业第6轮落后产能淘汰工作，将237家企业减至100家左右。
推动造纸业转型升级，先后开展6轮淘汰工作
2013年的一天，让很多造纸业老板记忆犹新。那一天，《富阳日报》用3个版面公布了237家造纸企业的信息，包括负责人、机器型号、产能指标。
“这是政府鲜明的表态。一切都公开、公平、公正，标准线以下无一例外。”时任道勤纸业总经理的胡永明看到后不再存任何侥幸心理。
早在2005年，富阳区政府就开始推动造纸业转型升级。先后开展5轮淘汰工作，累计关停生产线近400条。
“但前5轮主要针对企业进行的关停淘汰，第6轮才是真正的壮士断腕。对237家造纸企业按照关停淘汰一批、整治提升一批、搬迁入园一批进行全面整治，促进提升。”陆兴龙说。
“简单地一关了之肯定不行。纸厂老板的损失、数万员工的安置、隐藏的金融风险、急剧滑坡的财政，每个环节，考验的都是政府的智慧。”富阳区经信局副局长江卫亮说。
精心谋划布局之后，富阳区打出整改口号：要关得掉，留得下，上得去。
俞新民年产值近8000万元的新民纸业就在“关”之列。“3万吨以下都要关停，政策早就公布了，有心理准备。”俞新民选择转型，瞄准了这两年在富阳新兴的体育产业，把老厂改成生产高尔夫球，年产值可达3亿元。
胡永明的3万吨级造纸厂也被关停了，但他还想干，政府鼓励兼并重组，上大项目。他重组10余家造纸厂并购买产能，建成规模达30万吨的金利造纸，随其他留下的企业统一入驻春江造纸工业园，废水集中处理排放。“新的生产线工艺大大改进，成本和废水排放量同步减少。”
在浙江板桥清园环保集团中控室，笔者看到大屏幕上造纸企业每天的排污情况。公司负责人倪冰说：“当排污量达到总指标的80%时，我们会短信提醒企业主。当排放量超过指标哪怕仅1克，企业都会立即被强行停车。”
截至目前，富阳237家企业已关停112家，剩下的125家造纸企业全部实行刷卡排污。3年来，富阳造纸业已减少废水排放量近两亿立方米，生产1吨纸的废水排放量也从20余吨减少到10吨以下。
整治造纸业并不是抛弃造纸业，富阳未来的规划是将造纸业打造成循环经济示范产业，从废纸、纸浆到成品、废料处理，都做到循环化、生态化、减量化。
发展新材料、新能源、装备制造等七大新兴行业
对造纸业大刀阔斧的整治，势必会影响税收，这无疑将富阳区政府推到背水一战的境地。富阳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邱国恒认为，这既显示了政府治污的决心和勇气，也促使其对经济发展重新认识和定位。
几乎与整治造纸业战略同步，富阳区提出发展七大新产业。“新材料、新能源、装备制造、生物医药、智慧经济等新兴行业将逐步取代传统的造纸业等，成为富阳工业投资的主要增长点。”邱国恒说。
富阳双管齐下，一方面加大力度培育本土新兴企业，一方面引进与本地规划相适应的新产业。
金固股份是富阳本土上市公司，主要生产汽车轮毂。2014年，年产500万只新型轮毂和200万只车轮生产线项目在场口新区开工。投产后，可实现年产值37.75亿元，税收2.2亿元。
海正药业是富阳引进的大项目之一，总投资达70多亿元，2014年实现税收2.4亿元，已成为富阳第一纳税大户。2015年1月~11月，富阳生物医药工业产值增幅高达76%。
2015年初，富阳又大手笔出台《发展智慧经济打造富春硅谷三年行动计划》。富春硅谷总投资30亿元，2017年建成，预计到2020年左右能入驻企业300家，年产值超过300亿元，税收将达到15亿元。
撤市设区为富阳带来更大的利好。京东集团、大华科技、中国智慧体育产业基地等先后落户富阳。
邱国恒说，这些项目都将成为“十三五”时期富阳产业发展的排头兵。尤其是与杭州主城区接轨的银湖板块和东洲板块，必将成为拉动富阳快跑的两驾马车，加速融入大杭州。
借治水促转型，富阳人已走过了最艰难的阵痛期，正在为未来积蓄力量。
在2016年新旧交替之际，杭州“第九区”区委书记姜军用追梦来形容下一个5年的征程。“十三五期间，我们要基本完成产业转型升级，打造智慧山水城、都市新蓝海，让富阳人民提前进入高水平的小康生活。”作为记录者和见证者，富阳人拭目以待。
有舍得才能获得
富阳区委书记姜军说：“富阳不要黑色GDP。要把治水作为重要民生工程来抓，使老百姓真实感觉到治水带来的实惠，为全区经济、社会发展奠定良好的环境基础。”
富阳有一个近两千年的传统产业——造纸业，曾为富阳经济发展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有一条历史悠久的富春江，养育着沿岸近千万人。两者选其一，富阳选择了后者。为保护富春江水质，富阳经过10年不懈努力，改造传统产业，关停落后产能，让重污染企业淘汰出局，能取得如今的效果，难度可想而知。富阳富春江水质一年一个台阶，考核达到优秀。
有舍得才能获得。富阳这种宁可少要GDP，也要把水环境治理好的决心，使之不懈努力抓治水，在改造传统产业和治污的同时，抓好产业转型升级，使区域内水环境面貌得到根本改善，经济得到持续发展，做出了一份让老百姓满意的答卷，让民生工程真正惠及民生，值得借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