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引未来网讯 “我对芦苇湿地的命运深感担忧。”近来,面对芦苇失去“出口”的窘境,监利县芦苇管理站站长罗立红心情沉痛。
在半个多月的调查中,记者接触了大量芦苇场的员工,他们提出,在推进长江大保护中,沿江湿地生态是重要的一环。有些措施出发点是好的,但要防止带来新的生态问题。
专家认为,生态环境保护是一个系统工程,任何环节都不是孤立的。应该认真评估和把握各项措施的平衡,避免因企业退出制浆造纸导致芦苇荡的彻底消失。
良好初衷可能带来新的问题
5月22日,湖北省造纸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顿志强分析,湖北芦苇危机,直接原因是洞庭湖区造纸企业退出制浆造纸产能。“其实,环洞庭湖区域的污染防治,是一场从未停歇的攻坚战。据湖南省芦苇协会统计,经多轮整治,该区域造纸企业已从上世纪90年代的35家,大幅减少至5家。
“以前的造纸工艺确实落后,蒸煮、含氯漂白等,普遍存在不达标排放。大家一提到秸秆造纸,印象就是污染严重。”
湖北在防治污染方面也毫不手软,武汉晨鸣25万吨秸秆造纸产能,赤壁晨鸣的10万吨芦苇造纸产能,监利大枫10万吨制浆产能,都于2014年前后因环保问题停产。
省内外因素叠加,造成了当前的困局。
洞庭湖区造纸企业退出制浆造纸产能是大势所趋,湖北淘汰关停落后造纸工艺,是对防治污染的高度重视。
“由推进长江大保护良好初衷出发的政策,在实际中却直接堵死了芦苇行业的‘出口’,进而可能导致长江边芦苇湿地大面积消亡,生态保护的成效就会大打折扣。”湖北省芦苇协会秘书长王怡认为。
长沙理工大学教授马乐凡说,芦苇一年一枯荣,利用芦苇造纸,适当收割,实际上有利于芦苇生长和生态保护。完全不收割,冬季容易引发大火;雨季来临后,大量生物质沉入水中腐烂,将对水体造成污染。同时,由于厚厚的秸秆遮挡住阳光,不利于来年嫩苗生长。
“靠苇吃苇”将保护者变成“破坏者”
芦苇荡快速萎缩消亡,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芦苇管理的体制机制问题。
“目前省内各地的芦苇场,虽是事业单位,但经营属性较强,几乎都是自收自支的经营主体,说白了就是自己得养活自己。”省芦苇协会原会长蔡明星介绍,这就导致“靠苇吃苇”。
据统计,我省现有芦苇场职工1014人,分别为监利346人、石首162人、蔡甸55人、洪湖215人、仙桃140人、嘉鱼96人。
面对生存压力,大量芦苇场被改变用途,有的被开垦成农田,有的种上了速生林,有的变成了鱼塘,有的转化为建设用地等。
一名老芦苇场职工感叹,一辈子都在做芦苇管护工作,本应是芦苇荡的保护者,现在迫于生计,却无奈成了一名湿地破坏者。
省级行业主管部门长期缺失,是又一个体制机制困境。省政府原参事、省经信委原巡视员朱光才介绍,计划经济时期的芦苇行业主管部门是省一轻工业局,设立了省芦苇管理处。后几经演变,省级行业主管部门消失。各县市除石首仍保留芦苇管理部门属市政府直管外,其他的芦苇场分别隶属于财政、农业、经委等部门。
2010年,朱光才就关注到这个问题,他在《关于加强芦苇资源保护的建议》参事文章中,第一条就是建议明确省级主管部门,“明确了主管部门,有了责任主体,才有人对芦苇负责。”
然而多年来,我省芦苇行业长期处于放任自流、自生自灭状态。调查中,一名芦苇场负责人就表示,芦苇荡种什么不种什么没人管,砍了或者留下没人在乎,出了问题也找不到主管部门,一些利益主体想方设法打芦苇地的主意。
芦苇荡萎缩消亡了就难以恢复
专家人士指出,芦苇保护之所以紧迫,在于芦苇荡的萎缩消亡几乎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毁掉一片芦苇荡很容易,完全恢复几乎是不可能的。”中科院武汉植物园副研究员闫娟说,湿地生态一旦失去平衡,即使投入再高,也难以复原,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更深层次的连锁反应。
芦苇荡多在洲滩湿地等洪泛区,几乎年年汛期都会淹水。砍了芦苇以后,为了种植经济作物,大量洲滩被围堰开垦隔离洪水,彻底改变了湿地生态环境。有的芦苇湿地,随着人口的聚集,最后发展成了村庄,甚至小集镇,就更不可能回到从前了。“芦苇荡还是大量野生动物的家。一旦被毁掉,这些动物也就四处逃散,生态系统彻底崩溃。”闫娟说,“据科学研究估算,每公顷湿地生态系统每年创造的价值达4000美元,是农田生态系统的45至160倍,毁掉芦苇湿地,太得不偿失!”
朱光才认为,明确省级主管部门,完善体制机制,有人为之负责,最后的12.6万亩芦苇荡还是有可能保护下来的。
他特别提到,现在与多年前的时代背景有了很大不同,“长江大保护、生态文明建设被提到了空前高度,形成了广泛社会共识。只要有决心,就会有办法。办法总比困难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