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谁都没有预测到全球化会遭遇如此大的挫折。反全球性的建制主义、民粹主义、反精英主义成为一种潮流,正猛烈地袭击全球化这一列火车。人们不得不问:谁导演了全球化退潮?
输家的愤怒
“我们听到专家们告诉我们全球化如何美妙、如何使每一个人都富裕起来。但我们后来环顾左右,发现我们的收入只有十年前的一半,我们现在不再听信这一套了。” 一位名叫Stephan Edwards的美国失业工人曾给媒体留言这样写道。
持续了数十年的这一波全球化,造就了一批赢家,也制造了一批输家。如果说新兴市场工人和中产阶级是这一波全球化的最大赢家的话,那么,西方富裕国家的工人则是这一波全球化的最大输家。
至少特朗普竞选活动的总管、最近又被特朗普任命为其首席战略师和高级顾问的史蒂夫•班农是这么认为。他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直截了当地说:“全球化的支持者们摧毁了美国工人阶级,却在亚洲创造了一个中产阶级。”
不管这个说法是否准确,至少概括了特朗普及其许多支持者“愤怒”的主要理由。随着他即将入主白宫,特朗普和他的内阁将会致力于逆转这种在他们看来不利于美国利益的全球化。
中国社科院美国所助理研究员魏南枝在接受北京商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特朗普当选说明美国的反经济全球化情绪已经成为一种重要的社会思潮,体现到了政治选举之中;美国的资本特别是金融资本和政治精英所形成的建制派已经在美国引起强烈反感,体现为通过选票对其特权和日益恶化的财富集中、贫富悬殊表示抗议。”
基于同样的愤怒和恐惧,英国退欧公投的情况也颇为类似:虽然退欧阵营的主要干将都是右翼的政客,英国独立党领袖法拉奇、保守党诸位疑欧派大员如现任外交大臣约翰逊等,但真正让退欧阵营获胜成为现实的,却是英格兰中部的许多工党选民。
失衡的贸易
“可怕的英国退欧公投运动带来了更为可怕的后果。历史学家将把这场民众对政治、商业和金融界精英的规模最大的反抗,视为英国几百年来最接近革命的一次。除非我们了解其背后的原因,否则保护主义势力将保持上升势头,同时英国的生存仍将岌岌可危。”英国前首相戈登•布朗为《金融时报》撰稿指出。
英国人选择退欧,并不令人惊奇。自20世纪70年代开始的这波全球化浪潮首先是经济的全球化,通过投资贸易的去监管和自由化,带动了全球资本、货物和人员的全球化流动。由于其固有的逐利性,资本和生产体系流向了最有利于带来利润的东亚地区,给发达国家广大蓝领一族带来了失业和心理的失落。
德国公开反对跨大西洋贸易和投资伙伴关系协定(TTIP),欧盟议会投票宣布不承认中国的市场经济国家地位,越来越多发达国家倾向于实行贸易、投资保护主义,人员、商品、资本自由流动的壁垒愈发顽固。
在这次美国总统大选的竞选活动中,反全球化这面大旗,不仅被特朗普及其支持者们高举,也被民主党初选时的另一位候选人桑德斯高举;原来曾经支持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的希拉里,竞选时也明确表示反对TPP;而真正把特朗普送入白宫的,其实是美国中部许多传统上支持民主党的工人阶级选民。
全球化伴生问题不可避免。资本运动带来的技术进步影响就业、劳资收入差距日益扩大和金融风险巨大。然而这些问题都只是资本运行的规律,不可全部归因于全球化,但全球化却成为首当其冲的载体。
特朗普在自己入驻白宫的“百日新政”中率先把矛盾对准了TPP,他将TPP称为“我们国家的一个潜在威胁”,并表示将“展开公平的双边贸易协定谈判,以让工作和工业重返美国”来取而代之。
不过,在魏南枝看来,特朗普当选后面临的新问题依旧很多,例如如何兑现实体经济的回归与就业机会的回归同时实现、如何兑现贸易战、如何兑现驱赶非法移民等。他的很多经济民族主义口号与跨国资本利益存在很大冲突,资本力量不会轻易让步。在外交策略上有可能改善与俄罗斯的关系,甚至对华会开启贸易战等。
民粹的崛起
美国媒体12月6日登出一张拍摄于今年4月的照片,照片中,奥巴马、卡梅伦、默克尔、奥朗德和伦齐相谈甚欢。半年之后,却已是物是人非。
人们只关注特朗普、勒庞和科尔宾的计划将如何摧毁国家,却忽视了这些民粹主义领袖为何能赢得人心。面对世界范围内全球化与“反全球化”的博弈,欧洲民族主义政党在一些国家获得越来越多民众的支持。
欧洲政治动荡、右翼运动崛起,意大利总理伦齐因公投失败宣布辞职,法国总理奥朗德宣布不谋求连任,法国国民阵线党、意大利五星运动党等纷纷获得更多民意支持,意欲推动各自国家退出欧盟。
这场风雨是正飘摇在欧洲上空的民粹主义阴霾。“如今右翼有了一定的社会基础,不再是少数失意者的同盟。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使整个西方世界陷入集体向右转的情绪中。”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欧洲研究所所长崔洪建在接受北京商报记者采访时表示。
欧洲在全球化大潮中实现了国家联盟,地区一体化与投资贸易的自由化结合,给传统的经济带来了深刻的变化,但并非每个国家都是得益者。
在美国和欧洲,不断加剧的不平等、薪资停滞不前、工作不安全感与对社会分裂的关切交织在一起,难以控制的移民和恐怖主义令这一切雪上加霜。这些因素融合在一起,催生了一股民众的能量。
在欧洲,这股能量主要向右走。在主要的西方民主国家,很大一部分工人阶级选民支持右翼政党,因为右翼政党是抵御移民的堡垒,是对收入稳步增长、工作有保障时代走到尽头的抗议。在美国,这股能量向右走,就托起了共和党的特朗普;向左走,就托起了此前与希拉里竞争民主党候选人提名的伯尼•桑德斯。
科尔宾希望通过社会主义让英国变得更好;特朗普信奉“美国优先”;勒庞主张在欧盟之外实现民族复兴。几乎没有任何批评者意识到,对于许多选民来说,这些主张是否真的描绘了一个更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