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檀：中国经济不会崩盘　但要过紧日子

从每年GDP双位数字增长到现在每年增长都低于至8%的数据，不少人都说中国经济的严冬来临，对中国经济走入下行线，有认为要硬着陆了，甚至会崩盘；也有对中国政府可以掌控让其软着陆的信心；更多人认为中国经济一路下滑长期不着陆的。叶檀在接受访问时强调，中国经济不会崩盘，有信心中国政府的调控能力，但中国已经开始在过紧日子了，而且会继续有一段时间的紧日子。

　　在叶檀大量的经济论述中，无论是文章，还是电视节目的评述以及演讲中，涉及中国房地产、制造业、货币政策等内容，从宏观到微观，面很广，信息量大，给读者、观众很有意义的参考价值。叶檀对《记者》表示，“中国经济有很大的问题，但是不会崩盘。制度跟不上市场演进的步伐，我们的制度导致很大一部分资产配置是低效的。”    　　叶檀认为，中国改革开放近40年，经济、区域发展二极化明显，但各地的经济特点正在形成，中国进入了一个多元化的发展时代。东北经济很差，东南虽然也比较差，但是创新能力比较强，“中国最有前景的企业腾讯、华为都在华南地区，地区不平衡很明显，地区特点也很明显，比如同样是小镇，浙江的乌镇等会变成国际上比较知名的地方，互联网会议也在乌镇开，但中西部地区的小镇就非常的没落，其实也有很多资源，但资源没有开发出来就非常没落，所以不同地区之间差异非常大。”    　　实体经济非常的差    　　中国东部某些地区，已经完成了原始积累，开始打造追求文化生活的。叶檀指出，但中国有的地方饭都吃不饱，像西部的地方，由此造成的是阶层之间的差距非常明显。而行业分化也很明显，制造业、重化工业、资源行业不好，虽然说煤炭16年在上涨，叶檀认为这是货币现象，也是去产能过程中预期发生变化导致煤炭价格上升，但不能说明中国实体经济好转。“中国九月份的数据表明，民间的投资量只有2.5%，这是一个相当低的数字。除掉通货膨胀我认为就没什么增长。为什么大家都不投资了，说明实体经济是很差，非常的差。但是回过头来看另外的行业，金融、新媒体、IT、大数据分析，要找人才都找不到，非常紧俏。行业之间完全不一样，有的水深火热，有的花团锦簇，在中国同时都存在。”中国面临一个多元化的过程，其管制、治理手段需要多元化。以下是访问的主要内容。    　　记者：中国经济不可能崩盘，还是可控的，但是未来我们会不会过几年苦日子或者紧日子？    　　叶檀：我们已经过紧日子了。    　　记者：这些苦日子或紧日子表现在哪些方面？    　　叶檀：表现的方面主要是，第一是它的红利时代结束了。投资什么？都去做文化、做影视了，都在转型做金融去了。其实最直观一点说，干什么都不赚钱，干什么都容易亏本。跟国企做生意有账期，这是惯例，以前钱肯定可以拿得回来，现在未必，有的国企债务就违约了；民企之间更加不用说了，那个三角债啊、担保债一大堆事情来了。第二，更不要说未来的趋势也不太看好。  记者：未来趋势不好表现在哪些方面？    　　叶檀：未来趋势不好是表现在信心里，最近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的专家有评述，说现在民企不投资，因为不赚钱它不投资，国企也没有方向，怎么投都是错，它也不投资。还有，看到的数据是，现在人民币利率无论如何也比美元高，比欧元要高。我们也看到，汇率虽然在下降，但是英镑也在下跌啊？这种时候为什么中国表现得特别明显？就是资金大规模地外流。日圆下跌的时候，没有看到日本的资金这么大规模地外流。    　　民众对人民币信心波动    　　记者：为什么？    　　叶檀：日本人也移民，但是日本人的GNP要比GDP高得多，因为日本的企业、国民在海外创造的财富加起来支撑了日本这个国家。中国是不一样的，中国移民之后，他就不是中国人了，他就不算我们GNP了。所以跟日本是没法比，完全不一样。我们要反思一下，就是为什么我们的利率不算低，汇率是在下降，也不算下降太离谱，但是为什么我们对于人民币的信心这么容易波动？只要一跌，大家就发疯，就觉得天要塌下来，然后所有人都想把钱换出来。其实这是一种信心崩溃，没有安全感。    　　记者：没有信心支撑，所以L型经济的下面一横会很长？    　　叶檀：非常长！还有一个问题，也是中国目前经济的大问题。我们经常说制造业要转型，很难转过来，起码有很大一部分企业是转不过来。有很多人在做梦，说中国中西部制造业整体转型，东部能转过来就不错了，广东、浙江能转过来就不错了，中西部别指望它转。我做过一个调查的，你们看教育数据就知道了，中国大部分出来的农民工朋友，是2.4亿的流动人口，里边差不多都是年轻人。这些年轻人受到的教育大概就是九年义务教育，我们绝大部分的劳动者、工人，他都是初中。毕业就出来工作，所以这一部人他必须要经过再一次的培训才能成为工人，然后你还要有其他配套让他可以在城市落脚，这一部分人变成一个专业有素质的劳动者就需要两代人，甚至更长的时间。假设在一个很小的低级市开一个高端的制造业，工人你都找不到。    　　记者：那还有一个问题我就在想，为什么要让制造业都转型，其实很多时候是升级，我们的日用品，很多基础设施所要的跟制造业都是分不开的。所谓的制造业转型，都转到服务业，转到其他的领域，还有大量的市场需求谁来完成？    　　叶檀：是的。但是问题是说，这是被逼的，这是倒逼的。不是我们想转型，因为只要日子过得下去，谁也不想转。主要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如果开一个传统的模具公司，关键问题是以前这模具卖60万，现在在东莞只能卖3万，它根本不能覆盖成本，而材料、人力成本越来越高，根本过不下去。我看到的那种做鞋的工厂，去以色列买个3D打印机回来，根本不需要那么多钱，每次24小时鞋的模具就出来了，自然而然就更新换代啊！模具厂就完蛋了。很明显，模具厂不转也得转。    　　技术进步造成压力    　　记者：技术进步的压力，该怎么解决？    　　叶檀：从本质上来说，中国应该是一个梯度结构，从沿海东部，转到中部、转到中西部去，这样的一个结构，因为市场够大。关键问题是，它的最低工资全国同步上涨，这就是制度问题了。它全国同步一上涨，到昆明去开公司也那么贵，那它连昆明都过不下去了，当然只能往东南亚那边去转，所以这就牵涉到整个制度这方面的问题。那还有一个，你跑到发达的国家，他们做小生意的也很多的，比如我就开一个小的酒庄，他就能过下去了，或者说像日本那些地方，他既是农民，他又开一个小店，他也过下去了。其实他们那种做小生意的还是挺多的，有品牌。但是我们这做小生意的也不太过得下去，因为它品牌出来非常难。基本上他们跟我说的是，我要打品牌，然后我的成本直线上升，结果品牌打不出来我还死掉了。    　　中国打造高端品牌存在困难    　　记者：这方面有没有经验可以借镜，外国是怎么处理的？    　　叶檀：我在外面看到，中国品牌要成为一个高端品牌还非常难。就拿一个行业来举例子，日本经济转型是日本行业转型，就是日本人全球开日式料理店，中国也是开遍全球的中餐馆。但是你发现中餐馆和日料店的最大区别是，日料店基本上都是中高端，挺贵的。而中餐馆都是便宜的，很少有中餐馆是非常贵的，不管在什么国家。其实价格就是一个衡量，从价格这尺子衡量就知道，日本是有品牌有文化的，而你没有，是非常粗糙的一种生态。文化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真的需要很长的时间。我们以前总是有过分的期许，说东部沿海地区很发达，当然我还是很看好东部沿海地区。从一些案例来看，包括昆山，以至上海，我去看那些专门卖假货的市场，北京也有。都是外地的年轻人，包括国际的年轻人，我看到各个国家都有，真是一个国际村，都在那卖假货。你要让他换一个行业，转型升级，真换不了。所以我有时候也很纠结，就是在那种情况下他要吃一碗饭，他就干这个事情。但你明明知道干这个从宏观来说是有问题的，似乎难有办法。  记者：其实中国人是不缺钱的，经济不好，生活没有多大的影响。关键是什么都不赚钱，什么都不能投，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钱贬值，看着钱发霉？    　　叶檀：那就要了解说，未来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要进行资产置换。比如说它是不是要置换到香港或者是置换到日本去。比如说是不是很多人爱老家，他在老家买了很多房子，那他是不是要置换出来。那还有人说，我在东北或是其他的地方，可以进行投资。这样的投资就我看来，寻找在中国怎么样的投资比较合适的，起码不会关门打狗。评估市场环境、未来变化、生存环境哪些会比较好。所以基于这些我进行了一系列的分析，也用了自己的数据，因为从我使用下来看的话，我认为分析当地的情况会比较靠谱。所以就写了一系列的文章，写最看好的十个城市和最不看好的城市。    　　记者：刚才讲到债转股这一块，其实折腾了几次，最主要的还是九十年代那一次。包括这次四大资产管理公司，又来一次。之前也看过一些债务的问题，其实是非常严重的。那现在这些做法也是在延缓问题，稍微的减轻，我想知道的是，根据您的揣测和预估，这部分的钱去哪儿了？另外这个对我们造成的影响是什么？除了官员之外，还有什么途径？    　　叶檀：债转股，说明债务严重到一定程度，才会这样。另外一方面，钱到底到哪里去了。其实还是在地方政府，钱不会丢失，它仅仅是一个转移。这是一个链条，所以说我们M1大幅增长，那就说明到了某些实体企业去，那么这些实体企业拿了钱，也很有意思，就相当于是活期存款。拿到了活期存款之后，就随时准备投资，随时准备走，所以才拿活期存款。所以我们的M1，狭义货币这一块增长得比较快。然后，不同的企业在分化，比如说制造业的钱少了，然后另外一些行业的钱就多了。今年上半年，房地产企业融到的资就比较多。还有可能像中国的互联网企业，融资比较多。这是从一个产业转移到另一个产业的过程。全球最具现金流的公司，像苹果这样的公司，都是四处寻找投资机会的过程。有的行业就不好。同时还有一个转移的过程，比如居民的钱转移到企业手中、地方政府手里；企业又转移到某些行业手中、某些居民和某些企业手里的时候，我们又看到它在往境外转移。直到9月之前，香港保险业务不断上升，说明很多钱通过贸易的方法转移到香港这边来。还有就是并购一样的投资，现在的地方政府动辄都是上百亿的。它是从境内向境外，从一部分行业向另一部分行业，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居民的储蓄率在下降。    　　记者：大家都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就是房地产不会崩盘，尤其是二三线城市。想知道，会不会有一个大规模的崩盘？    　　叶檀：现在整体上感觉房地产市场在上升，但是不同的城市将来的预期是截然不同的。这也是我为什么写最看好和最不看好城市的原因。我看未来房地产的发展、前景、预期，表面上看有些城市的房地产在上涨，但其实这些城市在我眼里是没有未来的。最近的这几年之内，我看不到一个未来前景的改变。虽然大家都说房地产只升不降，但是要回到一个常识，就是没有一个行业是只涨不跌的，只是说中国比较特殊，我们要判断的是这个时间什么时候到。而不是去传说，中国房地产永远不跌。虽然我本人说，这一波房地产我看得比较好，也比较准。但是我从来不会说只涨不跌。所以这时候资产配置就特别重要。还有就是房地产上涨了之后，你把家里所有的资产都换成了房地产，但是万一房价下跌，这个套现可是非常狠，有的城市的房地产本来就是有价无市的。    　　提高首付可以解决金融杠杆    　　记者：老百姓把宝都押在政府身上。因为它觉得先死的是银行，他们死得更惨，所以政府会救。去年股市也是这论调，但是后来政府不救。同样的情况会再来一次吗？    　　叶檀：股市和房地产不一样，股市你要是高杠杆的话就和银行有关系，你不要杠杆的话，其实亏得就是自己的钱。房地产的话，如果是20%的首付，那么80%就是贷款。会砸在银行的身上。这是股市和楼市最不一样的地方。所以政府在做一件事情，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给他们出主意，提高首付比例。因为一个房子，假设你有50%的首付，1000万你入了500万，这时候跌到500万，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付了。因为你已经付了500万。所以提高首付是解决金融杠杆最好的方法。当然它会慢慢提高，以后这个首付比例会越来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