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面对降成本方面遇到的各种困难,该如何有力地推进降成本措施,以及降成本对供给侧改革将产生哪些影响等。记者带着上述问题,专访了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张杰。
记者:您觉得目前哪些成本过高?
张杰:成本高的问题,我归纳为典型的“八高”现象:制度性的交易成本高;税负、税费高;劳动力的供给成本高,包括五险一金的社会成本等;高额的融资成本;能源成本高;较高的物流成本;相对高的土地成本;汇率成本高等。
目前不仅是传统制造业的成本高,各界对成本过高给高新技术产业带来的负面影响认识也不足。举例来说,近期外界热议华为是否会迁出深圳。事实上,在此之前,美、日、德等国在深圳投资的企业,都有迁出深圳的情况,这对深圳的发展产生挑战。
其中一个典型的原因就是深圳的房价涨得很高,这对实体经济的影响是很明显的。比如,一个企业有几十万的员工,由于深圳房价高,所以买不起深圳的房子。企业若要把员工留在深圳工作的话,就要给他们很高的薪水,来弥补由于房价带动的一系列连锁的生活成本上升。生活成本高企的情况下,大企业也不堪重负。对于企业来说,企业本身肯定是希望整个生活、社会、房价等成本能够更低,对高技术人才更具吸引力。
记者:您觉得中国降成本的空间有多大?
张杰:中国降成本的空间很大。据我估算,中国整个制造业的生产成本平均可降低20%左右。有报告指出,中国某些传统业综合生产成本已经和美国相差无几,所以中国想要保持制造业大国地位,必须通过综合的改革,使制造业不合理的成本因素去除掉,最终应该会大幅度降低。
举例来说,中国的纺纱业以前也是具有出口优势的行业,曾有研究者将在美国办纱厂的成本和在中国办纱厂的成本进行对比,发现中国在降成本上仍有很大的空间。比如税收成本、能源成本等,通过对比发现,电价、电费都较美国高。这样来看,一些传统制造业成本降低20%绝对不是危言耸听,当然实现20%的降幅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
记者:既然降成本空间很大,那您觉得具体应该怎么降?
张杰:首先需要明确的是,降成本既有短期任务,也有中长期任务。这需要系统性地从“八高”入手来降成本,而不是某一个方面进行降成本就可以了。
具体来讲,短期来看,中国某些制造业行业成本高,对其进行针对性的结构性减费降税政策,能够使他们在短期内有稳定的预期收益,激发起投资的动力和活力。但是减税降费也是有一定限度的,一直降费财政也承担不了。“冰山”下更大的问题是“八高”,这需要进行综合性的改革,不能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对于这八个方面,有些方面降1%,有些方面降2%,整体上降成本的幅度就大了,综合优势形成以后,中国的产业就能够实现在全球有持久的竞争力。
当然需要注意的是,从减费降税来说,也不仅仅是短期的任务。先从短期来看,采取结构性的减税政策,针对制造业特定竞争优势快速弱化的行业进行结构性减税,例如,通过税收制度改革实现减税,尽快将“营改增”推广和落实到建筑业、房地产、金融业、生活服务业等领域。但从长期来看,整个税负的降低与国家的行政体制、税收制度的改革紧密相关,这又涉及到中长期问题。
记者:近期,《人民日报》刊发的对企业垄断成本调查的文章也明确指出,在原料成本稳定甚至下降的背景下,来自水电热气等垄断性行业的成本仍然“坚挺”。这和您讲的“八高”中的能源成本高也相关,对此您有什么建议?
张杰:国有企业为主的垄断企业对中国制造业高成本的影响不可低估。国有企业层级较多,管理体制相对僵化,这也导致本身就需要高昂的管理成本和人力成本支出。并且,许多国有企业在产业链的上游,是用电用水的供应商,国有企业运行成本高的情况下,水电等的价格也变高,也导致下游企业的生产成本变高。
需要切实推进能源价格形成机制的市场化改革,真正降低制造业企业能源成本负担。首先,真正落实当前制定的能源价格机制改革方案,进一步理顺能源产品价格关系,使得汽油、电力等能源价格切实反映市场供求的变化。加快在趸售电价、留存电量价格、直购电和富余电量消纳、天然气直供、天然气经营企业成本监审等方面的体制改革步伐,促进企业能源成本的降低。
同时,需要真正打破能源生产体系中的国有垄断体制,优先将混合所有制改革全面引进到石油、电力等能源领域国有企业,进行减少管理层级的现代公司体制改革,通过经营成本和垄断成本的降低,来进一步促进企业能源成本的逐步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