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有咸鱼翻身的传说,但是相似故事的终极版本无非都是励志。对于水里生活的鱼来说,濒临河流干枯的生存危机之下,活下去的几率只有一种可能:暴雨如期而至。不过即便有如此生命奇遇,对咸鱼来说毫无参考的可能。因为,一旦成为咸鱼,就意味着生命早就改变了形态。
在造纸行业,死亡一直如影随形,如果想以咸鱼翻身来鼓励那些在同质化生态中煎熬的纸企,最多也是善意的欺骗。
众所周知,整个行业与经济周期的共振是同样的节奏,快速扩张期所积累的能量,在调整到来的时候必然演化成一道分水岭:强者恒强弱者必死!
残酷的生存游戏背后,市场规律那双看不见的手,强大而有力。于是,当我们面对造纸企业大批量的“死亡”,既不用惋惜,也不用大惊小怪,更不要试图去塑造那些咸鱼翻身的样本。
近日来自佛山的消息说,该市禅城区头号排污企业诚通纸业已整体停工。此前,诚通纸业已公开出售其年产16 万吨的灰底涂布白板纸生产线及配套废纸处理设备。
据悉,去年底禅城曾多次组队督办该区重点污染企业,全区水污染物排放总量第一的就是佛山诚通纸业有限公司。环保数据显示,诚通纸业废水直排汾江河,其COD 排放量占汾江河水环境容量的19%,对该河段水质影响十分明显。与此同时,其用电量、用水量、用煤量也占了大头。
禅城区驱赶造纸企业是一个强烈信号。这家纸企被逼迫之下的所谓“转型”,表明一些地方政府已经不再待见有污染问题的中小造纸企业了。这是一种趋势,珠三角地区玖龙纸业的扩张或就是造纸企业走向的正确解读;更多“诚通纸业”的消失,也是另一个角度的印证。
没有独门绝活,大量中小造纸企业的死亡实属必然,只不过殊途同归“死法”不同而已。
浙江富阳有六分之一人从事造纸业,造纸养活了富阳,众多造纸企业成就了富阳经济的第一大产业。然而,富阳70% 的工业废水同样也来自造纸,高污染、高能耗的第一大产业,终究难以维继。从2005 年起,在富阳的6 轮造纸行业整治提升中,造纸企业从460 余家减少到177 家;到2015 年底,富阳只保留100 家造纸企业、力争80 家。
富阳大幅度压缩造纸企业的空间,说白了就是逼那些带病维持的造纸企业安乐死。死因大不相同,但活过来的就不一定造纸了:原来的富阳新民纸业造纸年产值近8000 万元,如今厂房里的造纸机器早不见踪影,新安装的是高尔夫球生产线,与造纸业毫无瓜葛。
具备典型意义的不仅仅是富阳,关停淘汰过剩产能的产业门槛,已经并且还将发生持续的挤出效应。
作为全国第一张国产机制新闻纸的诞生地,宜宾曾是整个西南地区最大造纸业基地。现在,纸企纷纷关闭,即便是硕果仅存的华盛纸业,虽然能够生产,但是去年亏了2000 多万元,今年前5 月企业还在亏。名不见经传的华盛纸业不能证明什么,就连宜宾纸业都不是孤例了!
宜宾纸业是1944 年在抗战硝烟中诞生的中国纸厂。1945 年1 月,第一张国产机械磨木浆新闻纸就诞生在这里,此后长达60 多年的时间里,逐步成长为西南地区最大的纸浆、造纸企业。1997 年,宜宾纸业成为上市公司。
然而,上市公司这道“护身符”在这家企业身上也失效了。自2011 年开始,宜宾纸业没有生产过一张纸。当年8 月,公司的造纸生产线全部停产,所有设备进入拆除、搬迁过程。该公司占地80 余公顷的老厂房,现在是一片荒地,其中一部分已变成了主题公园。
毫无疑问,宜宾纸业的命运极具象征性,因为,“批量”死亡的景象先后出现在四川造纸行业。仅去年,全省就关停造纸企业28 家。目前,全省企业数已不及高峰时的二分之一。一个宜宾市高峰期就有30 多家造纸企业,如今那些尚未关门的企业,大都仅仅就是活着,说得委婉一些就是:“开工不足”。
四川省内造纸企业的利润空间在不断收窄,能够开工的也被限产。导致全省大范围纸企关闭的根本原因,当然不只是环保高压政策,也不只是产品本身或产品结构,说到底是市场需求的萎缩。事实上,四川纸企也到了为自己同质化扩张埋单的时候,产能过剩其实只是表象。
从2009 年下半年开始,四川造纸业开始从巅峰跌落。此后几年产量一直缓速下降,去年已降至300 万吨左右。要知道,在2009 年全省380 万吨的纸张产量中,近三分之二为文化用纸和冥纸。这就是说,正是造纸企业的同质化扩张,要了造纸企业的命。今天的四川造纸行业或许会为此扼腕叹息,他们的确也错过了转型的机会。然而,市场因素不能无视,“大浪淘沙”用来写诗壮怀气势切切,用来描述造纸企业纷纷死在沙滩上的情形,却是写实。
不必为此悲观:首先,一些纸企活下去的希望是存在的,比如延伸产业链,比如寻找小众市场,核心是顺应市场;其次,造纸企业的大批量死亡不是坏事,反而是挽救整个行业的利好。原因就在于,造纸行业的集中度、集约化,以及制约造纸业的种种瓶颈由此打通。
某种程度上,一批批倒下去的纸企或许正是造纸行业转型升级的奠基石。不必兔死狐悲,我们有理由向倒下去的纸企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