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企业跨境并购应注意什么？

　　——访美国高标顾问有限公司总裁武岩

　　万达集团并购美国AMC影院、凤凰传媒收购美国出版国际有限公司童书业务项目……近年来，中国文化企业纷纷涉足海外市场，实行跨境并购，加快了走出去的步伐。中国文化企业在实现海外并购的过程中，需要关注哪些问题？有哪些可以借鉴的经验？对此，《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记者专访了曾帮助凤凰传媒以总价款8200万美元收购美国出版国际有限公司（以下简称PIL）童书业务项目的资深出版人、国际并购投资顾问武岩，他结合自己的从业经历，讲述了中国文化企业海外并购的几个要点。

武岩：美国高标顾问有限公司（HIGHMARK ConSULTING LLC）的创始人、董事和总裁，拥有超过25年的跨国公司管理经验。目前从事跨国商业并购，及其相关的投资银行，公司管理和营运顾问。

　　并购：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谈及自己结缘出版行业，武岩用“偶然”一词来形容。他说，20世纪90年代初，PIL正积极谋划向童书出版领域进军，旨在将电子图书和儿童玩具相结合，急需招聘负责产品研发、供应链管理的人员。“熟悉美国的企业经营模式，又有在中国本土的企业管理经验，这是我当时能够进入PIL的一点优势。”武岩凭借着自身优势，过五关斩六将，最终入职PIL，负责拓展儿童有声读物业务。“到2000年时，PIL已经占据了全球儿童有声读物市场份额的90%~95%。”

　　自2008年开始，武岩从PIL光荣转身，开始涉足企业并购、投资领域，“当然，既是出版人，对出版业的资本和业务整合更是情有独钟”。在2014年凤凰传媒成功实现对PIL童书业务的并购中，武岩和他的高标顾问有限公司既是“穿针引线者”，更是见证者。“我非常高兴能够把全球最优秀的童书企业之一推荐给中国优秀的出版企业凤凰传媒，并帮助凤凰传媒成功实现收购和运营。让我在这起并购案中能够有机会运用自己的经验和专长，积极推动中国出版企业走向世界。”

　　“凤凰传媒对PIL童书业务的成功并购，真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样不可。”武岩感慨地说道，双方工作团队历经9个月、数十次、上百小时的电话会议以及3次现场会议，在艰苦的谈判过程中虽然双方历经无数次的争论甚至激烈的争吵，但双方始终保持着信任和诚意，最终实现了最优的结果。

　　重点解决：“买了以后怎么办”

　　企业并购，好比买了一堆菜，要办一桌席。重点在于如何用好菜，菜品有创新；办好席，口味合众意。“不仅仅在出版业，其实所有的并购案中，买家共存的一个问题就是‘买了以后怎么办’。对于文化产业的跨境并购，特别是以内容为主业的文化产业，包括出版、影视、动漫、新闻等，这一点就更为突出。”在武岩看来，这是中国文化企业实现跨境并购亟待解决的问题。

　　谈到凤凰传媒成功并购PIL童书业务项目这个案例时，武岩表示，项目之所以能够在复杂的谈判中一步步走下去，重要原因之一，是凤凰传媒对于PIL童书业务，PIL的发展成长历史及企业现状，管理团队架构和经营模式，以及并购后的管理模式、协同效益、发展和赢利空间，都做了充分的调研和计划周详的预期，并得到了PIL的认可。在这之中，武岩也贡献了自己在美国出版业20多年积累的行业知识和管理经验，发挥了重要的咨询作用。“中国文化企业要对并购的标的公司，特别是海外的标的公司有充分了解并取得并购方的认同，才能正确地实现并购。必须强调，充分的前期铺垫环节，对于中国企业的跨境并购是必不可少的，而且是后期介入的中介（如投资银行、律师和财务等）不可替代的。”

　　“启动并购运作之后，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应该尽早地让投资银行介入。”武岩表示，由于国内文化企业的决策机制与欧美企业有很大不同，投行的及早介入，会在标的公司估值、议价以及与卖家沟通等方面，为买家提供更专业的支持。同时，武岩认为，在对标的公司的尽职调查过程中，从财务制度、商业操作、合同制定及管理、标的估值以及对管理团队的激励制度等方面，中外企业及其商业运作的不同之处也会很明显，这些都需要双方尽力去沟通协调。他说：“我认为，除去正常的投行、律师和财务等中介以外，中国企业应该聘用在欧美有实际管理经验的顾问参与营运方面的尽职调查和交割前的准备工作。”

　　对于中国文化企业境外并购后的管理，武岩也提出了自己的思考，“如何最大限度地利用当地人力资源，包括标的公司原有的高管团队，充分发挥其专业经验与优势，也是对中国文化企业不小的挑战。”依据自己多年的经验，武岩表示，建立和完善新型合同契约关系，培养新的企业文化精神至关重要。“无论是管人还是管事。在董事会与首席执行官及其管理团队之间，公司与雇员之间，公司与客户之间，公司与供应商之间，公司与授权商之间，一切都是靠合同来规范和管理的。合同的建立，靠的是双方‘事前’的约定。”

　　跨境并购：需要全球化思维

　　在武岩看来，跨境并购对于中国和中国企业，特别是中国文化企业的战略发展将产生深远的影响。对此，武岩进一步阐释道：“一桩企业并购案的实现，单从经济层面而言，有形的收益全部都摆在眼前：通过资本运作，中国企业获得了管理人才、创作人才，产品的IP，全球的供应链和营销网络。但我们的战略目光不应仅仅停留在获得经济利益这一层面。跨境并购，对于中国企业的全球化有着非常积极深远的影响。融入、消化、创新，直至产生中国企业文化，这才是中国企业海外并购的长远战略目标。”

　　如何提升中国企业文化，以及中国文化在国际上的影响力？通过创新，形成经典。这一点其实在中国本土以及国际上都有成功的案例。采访中，记者谈到最近十几年间中国出版业在国际图书版权交易方面的长足发展。武岩在感受到这种变化的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冷静思考。“我认为版权交易，特别是国外版权的引进，对于中国出版企业而言，在短期可能是有益的，但它不应该成为中外出版资源交流的主流。版权交易，绝大部分是一个短期的‘租赁’行为。中国出版业要真正实现走出去，可能更需要培养起能够在国际上有影响力的管理经营团队和作者队伍，在国际上出版具有中国文化风格并能够被海外读者喜爱的作品。”

　　“有了这种全球化思维，再通过资本市场的运作，就可以聚集全世界优秀的作家、作品以及相关联的资源，将其整合在一起。”在武岩看来，未来中国企业会收购更多的国外企业，也会有国外企业收购中国的文化企业。“这才是和国际接轨，这才是全球化。我们的政府部门需要更多支持和鼓励在内容创作生产行业上的跨境并购。这是商业活动，但又不仅仅是商业活动，更是中外文化交流最直接、最根本的途径。”

　　“从目前来看，资本市场对作品和作者的投入还远远不够，还有很大的空间。”武岩认为，伴随着中国文化体制改革不断加大加快，会有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借助资本市场的力量收编、整合国际上的新闻、传媒和出版文化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