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东红,这位中国宣纸股份有限公司的捞纸手艺人,自从在央视节目“大国工匠”中露面,马上就由默默无闻的造纸工成为大明星。
乘坐“高铁”前往安徽泾县很方便,从北京直达古老的造纸圣地——宣城只需5个多小时。在李白告别汪伦的故地——桃花潭的水边,便是周东红供职的宣纸制造厂。
自古以来,皖南山水就吸引着天下的文人墨客,诗人谢朓、李白、白居易、韩愈、王维、孟浩然、李商隐、苏东坡皆是常客。而梅尧臣、胡适本就是宣城生人。随着“文房四宝”之首的宣纸成为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随着“中国宣纸文化园”及“中国宣纸博物馆”的建成,宣纸“造纸术”就更加为世人瞩目。
让我们一起走进宣城市泾县,走进拥有1000多人的宣纸生产基地,近距离地观看宣纸生产的108道工序,并和“大国工匠”周东红聊聊天吧。
“老天爷赏饭,我的手,天生就是捞纸的”
泾水流白云,青檀捧宣纸。
从车窗向外看,见到清澈的青弋江(即泾水)就要到站了。泾县“高铁”火车站刚刚建成不久,容颜一新,但客流不多。千里迢迢来采访泾县的捞纸工周东红,盼望着一睹他站立水槽中“捞月”的真容。
周东红,光看名字,不知道的话,以为是女工。只因父(周月宝)母(曹菊云)都是庄稼人,他又赶上火红的“文革”年代——1966年出生,所以好端端的男娃,就起了个女孩的名字。据说,这样的孩子好养活,“阴气者,静则神藏”。
“捞纸”能人周东红,想必得母亲“静则神藏”的遗传基因多,见青檀白纸如见娘亲,亲情款款,一步都不忍离开。母亲就出生在宣纸的出产地——小岭村。舅舅则是周东红从事造纸行业的引路人。
多了一个不会念书的,就耽误了一个放猪的;多了一个不会使刨子的,就荒废了一个“捞纸”的。差点儿,他就成了姨夫手下的木工帮手。但是,姨夫手把手教了他一段时间,就对他实话实说:“看来木工这活儿,可不那么好学。”
——他听出了婉转却否定的“实习”鉴定,明白自己不适合做鲁班。
1985年,19岁,他来到舅舅的四五百人的大集体企业——小岭宣纸厂,作学徒工。手艺人若不在20岁以前入行,恐怕就一辈子也难当行业状元。人活一世,绝不是像作家张爱玲所说“出名宜趁早”,应该是“从艺宜趁早”。
对于中国古老、传统的宣纸制造业来说,在整个108道工序中,你若能最终跨进水槽、当上一位神奇的捞纸工,那就算是捞上了。要知道,这整整108道工序的工匠,犹如梁山那108位好汉,而技术含量最高的捞纸工,正好比80万禁军教头林冲,其武艺高强,无人能敌。周东红刚刚走进造纸厂时,几个月都没能靠近那神秘的水槽。最后,也就勉勉强强下过两次水,捞出的纸,破绽太多,犹如武功欠佳,出手就能让人抓住漏洞。
还是让我们先熟悉一下宣纸的制造工艺吧,不见不知道,一见吓一跳。千万记住,这可是纯天然、纯手工的宣纸制作,在当今整个世界的造纸业中亦属罕见!倘若真正了解了这沿袭千年的古典造纸工艺的繁琐复杂且消耗巨大人力与物力以后,你再面对一张洁白如云霞的泾县纸张,肯定会觉得自己手中的一管毛笔重似千钧,踌躇再三,难以下笔。“纸寿千年”而人工百代,一卷白笺而万里月光。要知道,这是当地多少株青翠的青檀木、多少棵柔韧的沙田稻草,浸泡过多少枚新鲜的野猕猴桃汁液与关猫山具有特殊矿物质泉水的产物,又是多少工匠历经3番寒暑(3年是宣纸生产的周期)的辛勤、心血与汗水的结晶呢!
不说别的,仅仅造纸原材料的采集与加工就需要二三十个月的工期,譬如檀皮要经过坎条、蒸煮、晾晒等;而稻草也需选草、剥皮、浸泡等,其制作环节、程序之繁复,使观者眼花缭乱,头昏脑涨。这老祖宗从宋代就传下来的国宝——泾县宣纸,如今能够成为国内书画界的名物,远销异国他乡,并贵为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绝非浪得虚名。早在唐代,宣纸的大名已经出现在画家张彦远的著作中,见《历代名画记》:“好事家宜置宣纸百幅,用法蜡之,以备摹写”。而北宋诗人王令也在其《再寄满子权》一诗中写道:“有钱莫买金,多买江东纸。江东纸白如春云,独君诗华宜相亲。”
至于纸白怎么如春云,春云又怎么变成纸,这还要问三十年辛苦不寻常的捞纸工匠——周东红。
“一开始当捞纸工,我前两个月没完成任务。只挣到十几块钱,基本等于白干。宣纸厂采取计件工作制,每天工作定额是800张合格纸,只有下限,不设上限。因为我技术动作不熟练,废品率就高。要么是从水槽捞出的纸张厚薄不均(导致分量不够标准),要么是纸上有水皱(皱褶)、水泡(鼓泡)或水洞(窟窿)。出师不利,我才知道,跟以前自己下地种田插秧不同,捞纸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里面还真有些高深的门道呢。”